我们袋鼠会打人

【尊礼】你曾这样被爱

*ooc流水账 慎

他还不太能适应父亲这个角色,好在宗像比他熟练得多。

新生儿的必需品一个月前就购置妥当——玩具都已拆封清洗过放在阳台晾着,一罐罐奶粉在橱柜里整整齐齐地码了两层,折叠状的婴儿车停在客厅的墙角,四面围栏的婴儿床摆在他们的大床边……宗像甚至特意整理出养孩子的注意事项和紧急状况处理方法,打印出厚厚一沓,又细分为几叠摆在书桌上,闲时拉上周防一起仔细读了个遍。

然而理论储备再充足,实践也需从零开始。

他从宗像臂弯里接过他们的小婴儿时几乎觉得自己踩在一张睡莲叶子上,似乎只要稍稍一动,偏了重心,就会摇摇晃晃带着孩子跌落。

他惯于使用暴烈的力量,把进攻作为守护的姿态,真要摆出家长的样子去温柔呵护一个孩子时,动作难免有些稚拙。

宗像在一旁看得好笑,牵着他手臂教他调整姿势:“绷得这么紧干什么?手肘抬高点……”

把怀里的小东西抱稳当了之后他才迈出了一小步。大概学会走路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走得如此小心翼翼。

刚出生的婴儿大多数时间都睡着,他没抱上多久就把她放进了小床。

 

小家伙睡得很沉。

他们坐在婴儿床边,像两个满怀着好奇心观察小动物的大孩子。

“看来这孩子像你呢……一头红发。”宗像礼司端详着她的脸。

“也只是头发像而已吧,”他不赞成地看了宗像一眼,“我看她脸型像你。”

宗像不置可否,转过头仔细地看了他一阵:“鼻子也像你。”

他哼了一声,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她什么时候能睁眼?”

宗像答他:“快的话两三天吧——你猜她的眼睛会像谁?”

“像谁都好。”他答得随意,心里却骤然流过一阵奇妙而陌生的感觉,麻麻痒痒的,像有一只松鼠拖着大长尾巴从他心尖上蹿过。

这个小东西既不强大也不美丽,脆弱到了麻烦的地步,尖利而聒噪的哭声是她唯一的武器。放在从前,这样的生物他是懒得多看一眼的。可是她拥有像他一样的火红的头发,拥有宗像那样秀气的下巴,或许还有一双紫眼睛……这就由不得他不喜爱她。

也由不得他不想保护她。

这一刻他才有了做父亲的实感。

宗像却说:“我倒希望她长得像你多一些。”

他不无意外:“哦?”

宗像答他:“只不过有些好奇你小时候的样子罢了。”

他父母早亡,由爷爷一手带大,没有人同他追忆过幼年琐事,他也从来不问,连一张自己婴儿时期的照片都没有看过。这些事情他从不在意,直到今天听到宗像提起,他才恍然觉得好像分出一点兴趣也无甚不可。

于是他想,他的父母也如他抱孩子一样抱过他吗?是否也曾像他和宗像此刻,围在一起看着熟睡的孩子一语不发?他也曾这么脆弱地躺在婴儿床里,把握成拳的小小的手放在脑袋边,睡得酣然吗?

真是遥远的事情,遥远得无法想象。

“我小时候的样子?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说。

“但可以肯定的是,”宗像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一定像她一样地被爱着。”

很奇怪,宗像似乎总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许吧。”他看着婴儿床怔忪了一瞬,回过神来,发现需要关心另一件事:“她要在小床里睡到多大?”

宗像想了想:“三岁吧。”

他瞅着婴儿床,皱起眉。

 

半夜小婴儿被饿醒,张口便哭,宗像立即醒了,将她抱起来哄。他也自觉开了灯下床去冲奶粉,按比例兑好、调好水温搅匀,试过温度之后交给宗像。

小孩叼住了口粮就不再哭闹,宗像却精神不大好,垂着眼,很是困倦的样子,但依然稳稳当当地抱着她,目光温柔。

他伸出手:“我来抱吧,你去睡。”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哈欠。

宗像没松手,眼睛盯着他手背上一小块泛红的皮肤:“不用,很快就好了——你的手怎么了?”

他不以为意:“没什么,被水烫了一下。”

然后被宗像念叨着催进洗手间,把烫伤的手背放在水龙头下冲。他闭着发酸的眼睛留意外边的动静,隐约听见宗像走出房间的脚步声,没一会儿那脚步声又渐渐清晰,朝着他的方向过来,停在他身边。

“怎么了?”他将眼睑抬出一条缝,眼睛还不适应光线,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上药。”宗像关了水龙头,捏着他的袖子将他牵回卧室。

宗像做什么都过分认真,好像生来就有花不完的耐心,对待小事也要拿出自我行为体系中的一套标准流程。他处理他的轻微烫伤,目光和拼一副纯白地狱、审一份文件时似乎别无二致。其实细看却能发现不同。

他抬起另一只手,拇指按上他眉心:“你又皱眉了,宗像。”

宗像把纱布松松裹上伤处:“阁下都是当父亲的人了,做事还是这么毛糙。”

他习惯性顶回去:“你也是当父亲的人了,还在对你女儿的另一个父亲用敬称。”

宗像不理他,利落地将纱布绑上一个漂亮的结,按灭了床头灯,宣布睡觉。

他们躺在被子下,像两个埋伏在草丛里的战士,无论深夜十一点还是凌晨两点,来自婴儿床的啼哭都是他们冲锋的号角。而小家伙只需发号施令,等他们将一切奉上。

他曾那样被爱。

宗像半靠在他怀里,不大情愿的样子,但他知道明早醒来时宗像必已经抱住他,呼吸的气流会拂过他颈边,他一睁眼就能看到枕边人的蓝发。

烫伤的微痛已被药膏镇下去。

他正这样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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